前几日在水 98 的时候偶然在一篇讨论绩点的帖子下面,看到了这个回复:“义务教育已经把我们培养成了成绩的奴隶。”当时我毫不犹豫地给了他一个赞,这样看似玩笑的一句调侃,实际上已经狠狠打在挣扎在内卷漩涡中每一个呐喊着的灵魂上了。

上回在紫金港附近一家球厅打台球,和一位很年轻的陪练小哥聊起来,他问我是不是浙大的学生,我说是大一的,他笑了笑说我也就比他小一岁。我打量起他来,摆球击杆的手法无不比我这个门外汉专业无数,料得他早已在这球厅工作了不短时间。当地陪练工资可能在 2000 元左右不等,想起这个,庸俗如我不禁暗自耻笑起自己的 2000 元还是从家里要的。一瞬间,我脑补了小哥高中辍学,沉迷台球之后靠这个赚点烟钱的剧情。同样是这个年纪我无权评价他人的人生选择,但我会反思自己的选择。

能来到浙江大学的学生没有一个不是幸运的,但并不是所有人都是一直幸运的。中国的教育制度试图通过应试教育选拔出一批综合实力很强的学生进入高等学府学习深造,我们暂且不评价高考和K12教育荒谬的本质,我们继续聊回应试的天才——或者说是成绩的奴隶。假如学业成绩已经不能再将人与人之间隔出一道可悲的厚障壁,那我们只能拓宽赛道,并美其名曰多向发展,最大程度的压榨大学生这个处于最愚蠢的时期,有着最充沛的精力,享受最低等的权利的牛马的剩余价值。通过“正态分布”强迫课程变成绩点回收计划,通过推免保研的诱惑强迫学生参与无休止的内卷,盘根错杂的利益关系,尸位素餐的领导班子,形同虚设的申诉机制,把玩一般随意拨动着每个牛马“人生轨迹”的方向盘,最后选出一批本科生的精英,在许他一个前途无量。

有人在乎吗?有人,在乎吗?

正如开头所说,成绩的努力根本不在乎,高高在上的奴隶主就更不在乎了。领着铁饭碗工资的导师手中捏着延毕学生的全部把柄,他就可以随意使唤学生做事。学生的精神压力,学生背后代表的一个家庭的殷殷期盼,家庭背后几代人只是为了略微扭转阶级固化的付出,统统被视而不见。“人们通常只关心与自己相关的事,而不是其他。”你能说他错吗?他总能找到合理的理由。你能打到他吗?他背后有学院的支持,学校的默许。只有牛马一个人在乎罢了——启真湖很大,很深,也很冷。

诚然,绝大多数情况没有那么极端。人行一世羁绊太多,举起刀时明晃晃的刀刃上浮现的是爱你的和你爱的人的笑颜,苦口婆心的劝你继续忍受糟透了的生活,因而绝大多数人只能甘为奴隶。那有没有什么办法能离开这令人绝望的循环呢?

为了说服自己,我求助了虚无主义。

人不只是被欲望支配的动物,人的自我意识越发展,试图脱离相对愚昧的精神的欲望就越强烈,大学生更是如此。孔乙己的长衫穿得越久,就越难脱下;享受了知识虚荣带来的优越感,就越恐惧回到一抹黑的虚空世界。

很多人会问意义,我认为,意义起源于意识,因此意义的弊端离不开意识的弊端。意识会本能排斥愚昧的昨天的自己,由意识抽象出的意义世界就会鄙视昨天不完善的意义世界,因此人们会不断追求意义世界的日臻完美,但是丝毫意识不到自己的意义世界是否会偏离他人的意义世界乃至真实世界。泰戈尔说的“浮世三千”便是意义世界的写照,意义世界纷繁错杂,但是意义世界之间却毫无瓜葛——你的意识无法改变我的意识,除非通过真实世界这个媒介。

同样的,教育为我们创造的更加近似于一个个意义世界,通过权威的主导,糅杂原生家庭背景和个人成长经历以创造一个个近乎完美的意义世界,诱惑你以夸父追日的荒谬方式跟随它的脚步。然而即便你日复一日的迫使自己的意义世界贴近这个完美世界,你的真实世界依然是破败的,对于 99.99% 的牛马,你的三代努力可能真的比不上肉食者随意的一个灵光。

我们固然需要一个意义世界作为支撑,但我们更需要让这个意义世界的主导权属于自己,适配自己的真实世界。

Some born in Rome, some born a Rom.(有人出生就在罗马,有人出生就是牛马。)

我们全然无需让他人的意义世界侵染自己的意义世界:正如虚无依靠真实存在于意识,虚无感依靠物质传递在大脑皮层。

及时享受,最低负责。

这个世界,就是如此矛盾又统一,让人无奈。